我一直把我30年的生活当成一个梦,我想着梦醒了,这些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再围绕着我,可是爸爸的一句话还是把我推到了那个深渊里。我挣扎,我逃避,还是像一团暗色的雾一样一直围绕着我。
我是一个独生女,但没有生在江浙沪,我生在河南一个偏远小村庄,从小妈妈对我保护的很好,好到我对爸爸一家漠视的目光视而不见,我想着我爸爸最起码没有像同学父母那样稍微犯点错就被打的哇哇乱叫,我还是窃喜的。可是我也没有享受过像我从小的玩伴宋清清那样,她的爸爸在村里放电影的时候会把她托在肩膀上,我虽然有意的忘记,但是当时却一直记得这一幕,清清当时开心极了。
慢慢的我发现了,爸爸一直是讨厌我的吧。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奶奶生病去世了,在外地工作的叔叔回来了,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叔叔提议出殡的时候让我抱着奶奶的遗像跟爸爸一起走在最前面,可爸爸当时只是低头看了我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她是个女孩子,不行,让天威来”,天威是我爷爷兄弟的孙子,一句话就给我贴了22年的标签。
我后来为了证明自己女孩不比男孩差,不管是学习有多努力,得了多少第一,爸爸从来不会多看我一眼更不会说夸奖两个字,家长会上同学的妈妈问爸爸说你们是怎么培养的这么优秀,爸爸说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讲来还是要嫁人,我听到之后顿时满脸通红,我当时才上初一;妈妈假期给我剪了好看的头发,我和妈妈都很开心,拿着镜子一遍遍的看,而爸爸看到之后只会说一句“烦不烦,一个破头发有啥好看的”。
初三的时候,我当时学习从来没有掉出过全校前10名,可是班主任却接到了爸爸主动打的让我签职高分流同意书的电话,那也是爸爸第一次主动给老师打电话,班主任很诧异,问我的意见,我瞬间红了眼。最后妈妈打给了叔叔让他劝一劝爸爸,爸爸一直不同意,他觉得像我邻居家的那个女孩,初二都辍学去打工了,一年能挣2万块钱。叔叔讲了好多道理,爸爸不听,妈妈在旁边听着爸爸歇斯底里的跟叔叔吵,面无表情的掉着眼泪。最后叔叔说不让爸爸管了,他负责我从高中到大学的学费,爸爸才妥协。
长大不是突然间的,发现长大才是。
妈妈开始在镇上一个私立学校给学生做饭一个月1200块钱,后来我来镇里上中学之后就租了一个民房住,妈妈还租一间门面卖凉皮之类的小吃,爸爸在一个镇上的家具店做木工。我初中是住校的,那次争吵之后的周末,我小心翼翼的回到住的地方,爸爸在家妈妈出摊还没有回来,我刚放下书包,爸爸面无表情的对我说,“让你去上职高是为你好,你想上大学你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你叔叔只说负担你的学费,生活费还是要你自己想办法,我挣的钱你就不要想了。”
我不敢反驳,我的生活费当时是一周20块钱,爸爸每天下了班之后买凉菜卤肉啤酒偶尔还经常和他的工友们一起下馆子,喝到烂醉才回家。可是一周20块钱的生活费他却不愿意付。
还好有妈妈,她每天偷偷的攒钱,爸爸问的时候只说生意不好,怕爸爸发现,把银行卡和零钱放在二姨家里,每周日我上学之前先去二姨家里拿生活费再去学校。
我觉得自己生来像是有错一样,但是我又不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为了他说的那句有没有那个命,我拼了命一样的学习,也终于如愿考上了一本。拿到学校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没人明白我此刻的心情。我高中三年来,每天早上5点不到起床,也总算是对自己对妈妈对叔叔有个交代了。
大学毕业之后顺利的就业了,我考了我们本市的一所小学当老师。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治愈了我很多年。在心里种花,人生才不会荒芜。我每天积极的工作、学习、生活,我想我虽然出生的时候没有得到人生的上上签,但是我自己努力,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工作3年之后,我在叔叔还有妈妈的赞助下在学校附近买了一个80多平的小房子,妈妈跟我一起住,爸爸在老家看护爷爷。
我想着日子总会向着我吧,那天中午午休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邻居打来的,我当时感觉一盆水从头浇到了脚底,五月份的天气已经能让人微微出汗了,可是我整个像从冰窖里爬出来一样。
电话那头说爸爸喝多猥亵了邻居的女儿,被人家打了,让我赶紧回去解决,不然他们就报警。
我请了假并跟妈妈说要去外地学习两天,让她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
到了家之后爸爸一脸乌青低着头坐在沙发的角落抽烟,路上的时候我演练了几百遍要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也真的这么做了,爸爸一脸无所谓的说“就是喝多了,你妈又不在家”看了看我身后妈妈没回来之后又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一个人回来顶什么用,给你妈打电话叫她回来”。
我抑制不住的发抖“妈妈一辈子没跟你享过什么福,怎么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了想起来让她给你擦屁股了。”
总之是吵了又吵,吵到最“精彩”的地方他竟然说“就算我干了又怎么样,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说我了,我是你爸,我就算坐牢了出来你还是得养我,要不是生了你这个丫头片子,我至于在村里这么多年都抬不起头被人指着说绝户吗”。
我很震惊,瞬间眼泪什么都没有了。原来是这样的,他在怪我,怪我的出生,怪我是个女孩儿,可是,我又迷茫了,是我选择的吗?是我选择了他吗?
我突然又释怀了,心里也轻松不少,我想我也可以放下我心里的执念了,不是所有的爸爸都像宋清清那样可以把孩子扛在肩头的,折磨人的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情绪,而是我自己心存幻想的期待。
这件事情处理结束之后我就回到了工作的地方,跟妈妈促膝长谈了一晚上,只有一个主题-劝她跟爸爸离婚。
我和妈妈都没有拿到人生的上上签,但是许多事情尽力了,就足够了,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艰难的时光,因缘成熟了果报就产生了,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一定会离开。